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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朝吹真理子 -《酒、味噌和香水》」

2019年11月16日


大概从写小说的前六年起,我就开始蒐集香水了。香水跟唱片是一样的。从中调、尾调开启的瞬间起香气就不断变化,在这个点上也与音乐相似。我以香水这种形式继承了身为迪奥狂的父亲的爱好。

香水是时间艺术,因应当天的天气和湿度,以及与喷香水的人的体味的融合,在发挥方式上也会有所不同。即便是相同的香水,每次喷的时候,香气的流动也会改变。香水最大的魅力在于它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因为看不见,正因为会消失,所以让人难以忘怀。

听闻香水一旦开封以后,香气会在两年内劣化。我曾想如果把它放在冰箱是否就能延长香气的寿命呢,而这也是我蒐集的开始。在我开始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无法买一个稍微大点的冰箱。因为方便保存所以收集也没有问题这个想法也不过是借口。只要收集了一张唱片就会变得无穷无尽。香水与这是类似的。还不到一年,冰箱就装满了香水。朋友到家过夜的时候,笑说冰箱只有菊正宗、味噌和香水。无论哪一个,或许都与单纯买酒是相似的。

听说入手了新的香水后,就如同安上了让身体再生的装置一般。了解到与晴天和雨天相应的挥发方法。了解到依据身体部位产生的甘甜和辛辣。我持续不断地玩着这种自以为是的游戏。

把香水放在冰箱后,确实能维持香水的新鲜度,然而,也因为根本无法看到美丽的香水而变得无趣了。香水从冰箱取出来的时候,总是冰凉的。拿着冰凉的香水瓶在身上滚来滚去然后再往肚子和脚脖子涂香水,也真是无聊得滑稽。瓶子如同唱片封面一样,象征着香气的最重要的部分,然而,因着迷般看着在冰箱的亮白灯光下放着的样子,冰箱那提醒关门的感应器响了。最开心的挑选香水的心情也变得焦急起来。

一年前,我把冰箱里的全部香水重新放回书架。与菊正宗和味噌分别后,大大小小的香水都摆放在书架上。沐浴在日光下的液体闪闪发亮。只要凝视着瓶子,读着上面的标签,绵绵不绝的时间也就过去了。宛如看着小说的封面的心情。我感觉,比起香水,我是被香水的名字吸引而收集的。有一些是连香味都不清楚而仅仅因为被名字吸引而买的。EN PASSANT就是这样的香水。它与国际象棋中尤为特殊的走棋子的名称相同,我是被这个吸引而买的。回到家后就把它喷在肌肤上。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黄昏时分走在石阶上的人的头发,散发着西葫芦或青瓜一般的清澈的香气。与我擦肩而过的人,走得轻快,一副纤细腰肢,穿着平底鞋。她穿着雨衣外褂,还能听见硬实纤维的摩擦声。估计是一阵过云雨吧。那个人的柔软细发看起来就像蔓性植物。每每想在香气中与擦肩而过的人见面,就会喷这款香水。虽然也想知道在别人眼中能看到什么人,然而我唯独想不间断地与这个人擦肩而过。如同一个人在家里听音乐,我也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喷香水。还未曾试过外出的时候喷香水。

身为Hermès的调香师而为人所知的Jean-Claude Ellena的作品L’Eau d’Hiver(冬之水),我也是被名字吸引而买的。尽管以冬之水作为名字,却毫无冰冻的印象。因为是记忆中的水的香气,所以它就像逃跑的水一样,无法捕捉。冬天喷的话,会有温暖的香气,夏天喷的话,又会变成冷冷的香气。我认为它是不可思议的香水。脑海会浮现出沐浴在晨光中的水龙头的样子。也有古旧的磨砂玻璃房子的味道。宛如凝视着映照在水洼里的景色一般,每每瞧着,景色都会改变。涂在人的肌肤上,又会有些许干干的香味。因为有香豆素作为成分,所以又会有类似和果子,樱饼一样的香味。从肌肤上闻这个香气的时候,总让人揪心。因为太让人伤怀了,所以不经常喷。然而,我觉得没有比这更美妙的香水了。

最近,时常放在身边的是Juniper Sling这种以杜松子酒的香味为印象的香水,有趣闻说调香师为了研制这款香水而在英国边走边喝杜松子酒。它闻起来有白芷和白兰地酒的味道,还有鸢尾花的芬芳,黑胡椒香和清洁的海苔香,是与T恤非常匹配的香气。想到正在写的小说的人物也是喷了这款香水,我下意识地闻了闻香水,又开始写作。香气引导着我的写作,所以把它放在身旁,如同守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