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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天天」

2022年6月7日

天天都下雨。

要说这个“天天”让我想到什么,那只能是《小团圆》里的,张爱玲写到的“他天天来”。四个字便简单明了地表达了邵之雍初认识九莉的热情。他天天来,跟她谈天说地。后来,他还会来,只是他们的感情已不再了。再后来,没有他的身影了。

都说人的感情是有期限的,热情更是如此,长则一些年,短则几个月。好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分分,秒秒都有TA;不好的时候恨不得这个世界没有TA,多看一眼都生厌。我不确定真假。只觉得,若一件事是好的,那只会希望它越来越好,倘若它好不起来,只能说它本有坏的因子,坏起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又说人的感情与新鲜,快乐有关,而新鲜或快乐的东西都是短暂的,它们不可能天天都处于高涨时分。若想让感情保持,就要时时保有新鲜,时时快乐。这定然是很难的。若天天下雨,下个不停,人也会忧郁,快乐早就歇息了。

这种事无法一概而论吧,只能放在某人某事身上才有得说。有些人可以,有些人不可以;有些事可以,有些事不可以。世间往往如此。

在《红楼梦》的第四十五回,写到黛玉的嗽疾又患,某个晚上,宝玉来看她,因下着雨,宝玉戴着斗笠。黛玉见这斗笠有趣,便拿在手上看,宝玉说若喜欢可送给她,等到下雪的时候戴,可黛玉说戴上它便成了渔婆了,不要它。这话一出,黛玉羞了,因为这与她一开始说宝玉像渔翁呼应起来了。如此显露的表达是不被允许的,幸亏宝玉没察觉。可他们的感情,到此刻,已然表过心迹又升温不少了。溢于言表的喜欢也是不得已的。后来,黛玉催促宝玉早些离开,她说:“我也好了些,多谢你一天来几次瞧我,下雨还来。这会子夜深了,我也要歇着,你且请回去,明日再来。”“一天来几次”、“下雨还来”,在他们之间,雨或者雪都没有阻挡过。

不论世态多么炎凉,不论事情多么败坏,只要读到书里的真情,便觉得多少疲劳和不信都消融了。

我写得语无伦次的,因为没想着表达什么,只是“天天下雨”这四个字刚巧让我想到这些。

不晓得要怎样的频率才能算得上“天天”,因为和感情(感觉)有关的统计是徒劳的。它更像是自如的,轻盈的,没有压力的表达。不论如何,天天,是量的累积,是量的膨胀,总可被看作热情吧。

天天都看呢。天天都想呢。天天都下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