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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源氏物语》—— 蓬生(15)」

2023年11月25日


这一帖是末摘花的续篇。

当光源氏出发到须磨的时候,已然自顾不暇,自然想不起来很多不太重要的人,末摘花亦是其中一位。 少了光源氏的帮助,她的日子变得愈发不容易。家里的许多人都另谋出处。与她亲近的人都劝她不如把这大房子卖了,另外寻一处小地方住,也会轻松些。可末摘花不愿意离开父亲留给她的屋子,那些旧时的幸福和欢乐,是她唯一的慰藉。不论多么贫苦,她都选择在这里住下去。

等到光源氏回都后,末摘花日思夜想,但愿光源氏能想起自己,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而,她始终没见到他。他这般盛世光景,又怎么会想起零落的自己呢。日复一日,她也放弃了。

末摘花的叔母可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只是两人的关系一向不太好。叔母恨末摘花的母亲从前对她的蔑视(嫁了一位落魄的守领),看着末摘花这般潦倒,也想帮她一把。正好她想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位陪伴的人,与其找不认识的人,不如找认识的亲人。可是,末摘花拒绝这项提议。叔母本就不太客气,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末摘花拒绝了自己,就更加来气,说了不少指责嘲笑的话。类似于,别整日自我迷恋了,人家怎么会想起在这个破地方居住的人;都知道大臣的心只有紫之上哦……

不论是在信里读到这些话,还是亲耳听到类似的话,末摘花都难过不已,无语哽咽,只能独自流泪。

已故乳母的女儿侍从,至今一直陪在自己身旁,然而,此刻,她选择跟随末摘花的叔母到新地方。这让末摘花感到更加痛心。

*

到了第二年的四月(与「澪標」同一年),光源氏出发想去看望花散里,途中路过一处地方,周围看起来荒芜零落,林木繁茂,几乎看不出来是人住的地方,唯独松树上挂着的藤花颇为亮丽,随风摇曳之余,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光源氏停车观赏,猛地想起来,这仿佛是从前来过的地方,继而想到这是末摘花的房子,惊讶又感叹。难道说,她还住在里面。光源氏让惟光进去问问。

此时的末摘花,一如既往地哀伤忧愁。午睡的片刻梦见了父亲,而梦醒后更是不舍得很。

末摘花「なき人を恋ふる袂のひまなきに荒れたる軒のしづくさへそふ」

「亡き父母を恋い慕って泣く涙のために袂は乾くひまのないのに、なおその上に荒れた軒端から雨の雫が落ち添うて、袂を濡らすことである(因为眷恋父母终日泪湿衣襟,此刻从荒芜的屋檐落下雨滴,袖子湿得更厉害了)」

惟光进了屋子后,四处张望,也找不到人问话,以为房子空了,正要离开之时,月光照下来,看到有一处地方,帘子有动静,便走上前去问。屋子里的人许久不曾见过狩衣装束的男人,一瞬间以为是是狐狸或物怪的化身,后来双方对话后,得知光源氏来了,屋子里的人都高兴不已。

想着末摘花仍旧一心一意地等着自己,光源氏感到喜悦之余,也意识到自己的薄情了。而末摘花高兴之余,也害羞不已。

屋子有些破陋,实在不适宜留宿,光源氏便安慰道,往后还能有机会互相倾吐,我到须磨度过的辛酸日子,和你长年寂寞度日的难过。

光源氏「藤浪の打ち過ぎがたく見えつるは松こそ宿のしるしなりけれ」

「松の木に藤の花がかかっている風情が、どうもそこを素通りしにくいように見えたのは、やはりその松がお宿の目じるしになったのです(松树上藤花的美丽模样,让人无法见而不爱,原来松树是这间屋子的记号)」

末摘花「年をへてまつしるしなき我が宿を花のたよりに過ぎぬばかりか」

「何年お待ち申し上げても一向待つかいもなかった私の宿をお訪ね下さいましたのは、ただ藤の花をご覧になるおついでお寄りになっただけなのでしょう(这间不论等了多少年都等而无果的屋子,您是在观赏藤花的途中,顺道过来看看的吧)」

*

如同被困城堡里的公主遇到了拯救她的王子,自此,末摘花再度过上了被光源氏照顾的生活。屋子被修葺得妥妥当当,很多离开的人看到这副景象也回来了。当侍从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又怪责自己为何当初不多多忍耐一会。大约两年后,末摘花搬到二条院附近的地方住,有光源氏的照料,再也没有人欺负她了。

*

这像是写给光源氏赞歌。现实里,从前落魄的贵族女子,多半只是继续落魄的日子。她们可能入宫当女官,可能给亲人帮忙(就如末摘花的叔母的提议),可能嫁给不太好的人。

另,最近这几帖,偶然在某些地方,会看到作者本人的一些私语记录,这些在与谢野晶子的译本里是没有。比方说,这一帖的最后,写到侍从后悔不已,作者补充道「本来还想多写一些的,可今日头痛得很,实在没有办法了,反正还有后续,想起来的时候再写吧」。突然读到这些,感觉挺新奇的。